殊途

冯小明

   雨，下得缓缓的，飘飘的。他张眼透过院子，山野迷蒙，一派烟雨山色。
庭院里，一排的兰花，静享雨露的滋润，叶尖有晶莹水珠，慢慢小而大，然后无声掉落，然后又小而大，又无声掉落。叶色如洗，愈发青翠。
檐廊里，他和她坐着，隔着小茶桌。他看了看院外山色，看了看晶莹透亮的兰花雨珠，他满面静默。她也看了看院外山色，也看了看兰花，然后向他看了看，嘴角有些微动，终于也没有说话。静默也是声音，他知道，此时没有比静默更好的声音了。
屋檐偶尔有雨滴掉下来，掉在屋檐下，院子边上就有了一排整齐的一个个小小的浅水滩，好像是院子的酒窝。雨滴掉下来，酒窝就“滴答”一声地笑了一下。
“这些年，你，还好吧？”他泡好了热茶，稍稍倾身轻轻移到她前面，穿过茶气袅娜，他轻轻看了她一眼。
“嗯！”她不知飘到哪里的思绪，一时没回来，好久，她嘴角动了动，似有似无，不置可否。
“咖啡味道好极了，我好喜欢咖啡的味道！”她忽然唐突地没来由地说，有小孩意外得到一颗糖后的兴奋，她看着他，手几乎要舞蹈起来，好像早就急着要告诉他一个久藏的秘密：有比茶更好味道的东西呢。
她一高兴，在眉宇间的一刹那，他捕捉了她曾经的可爱与美好。可他也分明看到，她的唇涂了唇彩，她的秀发也焗染了黑色之外的微黄。
“那年，你去城里，走得匆忙，你的书，还没来得及还你呢。”他没有接下她的话题，忽然想起了向她借的那本书，一边说，一边缓缓起身在书架里抽出一本书。
“舒婷的，你很喜欢的。里面有《致橡树》，还有《会唱歌的鸢尾花》。”他把“舒婷”递给她。
“里面还夹着一张纸，戴望舒的《雨巷》，你抄的。”他淡淡地说。她清秀不俗的笔迹，他一直没有忘记。
“哦……有这书啊？”她顿了一下，分明感到意外。
她走了，她走的那年，她就走了。他低着头，轻轻呷了一口温温的茶，这样想。
“舒婷”被静静地留在茶桌边，她走了。雨中，她撑着伞走了，走过兰花，绕过桂花树，从庭院里离开。
庭院里，细细微黄的桂花，零落一地，湿漉漉的空气里，他终于再也没有能够觅到一丝的暗香。

陌生花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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