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烟史

茶几米德

    每逢过年，没有抽烟习惯的父亲也会买一条喜庆的红双喜，有一次他掏出烟盒，给我一根，并帮我把烟点着，那是他给我的第一根烟。我嘴里叼着烟，随他到邻家拜年，还模仿香港电影里黑帮大佬讨债那副模样，但更像《旋风小子》里面的“臭屁文”，嚣张的摊开手向长辈索要红包。

　　真正学会抽烟，也就是把烟吸进嘴里后，再吸进肺里，是读初一的时候。和大多数人一样，刚开始吸烟的感觉并不好受，不但会被呛到流眼泪，甚至乎还会头晕，再严重就是呕吐。自称学前班就开始抽烟，烟龄长达八年的同桌跟我说，没事的，慢慢就会习惯了。

　　吸烟并不多给我带来多大欢乐，且占用我本来就不多的零用钱。每个礼拜一，我都和顺路回家的几个同学凑钱买一包烟，有时候是软盒红双喜，有时候是黄山，可怜的时候，两个人共抽一根，你催我快点把烟拿过来，都快到烟屁股了，我说再抽一口，别急。我们常沿着河堤下边的小路回家，那条路比较隐蔽，也不会碰到下班回家的家长。

　　几个同学之中，我的成绩最好，烟就归我保管。我希望烟能归我保管，因为这能防止一个礼拜不到烟就被抽完。我也不希望烟归我保管，因为这就等于把一个定时炸弹放进自己书包里。

　　有一段时间学校严查手机，禁止学生带手机回校。趁学生离开教室，到操场做早操之际，班主任还会逐个柜筒或书包搜查手机。放在我书包里的烟就是这样被发现的，班主任打电话告诉家长，回家后，父亲打了我一记耳光。

　　如果一记耳光能让人把烟戒掉，市面上便不会出现各式各样诸如电子烟、戒烟贴和戒烟糖之类的，辅助戒烟的产品。所以到高中后，我仍躲躲藏藏的继续抽烟，有时在周末拿一套真题到教学楼的楼顶，做完一套，几乎要抽完半包。

　　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，我的舍友在走廊抽烟。我问他，不怕被宿管抓吗。他看都不看我一眼说，他管得着吗。后来我发现，不仅仅是宿管管不着抽烟的学生，就连老师也管不着不听课的学生，辅导员管不着逃课的学生，谁也管不着谁。

　　在这种放任自流的环境下，我开始肆无忌惮的抽烟。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烟，叼上烟后便去蹲厕所。每天都这样，风雨不改，而且在后来这个习惯在我身体上形成一种条件反射，就是一抽烟就想拉屎。我总叼着一根烟，在吵闹的宿舍，在课间的走廊，在落寞的晚霞亭，在午夜的校道。

　　“我离不开你，就像我的嘴唇离不开烟”，这句老套肉麻的情话，我把它写进了情信里，送给了我现任的女友。她总为我制定各种戒烟的方案，但也无济于事，她气急败坏的跟我说，再不把烟戒掉，就和我分手。我把烟盒扔进垃圾桶，佯装可怜的在口头上答应她，我一定会把烟戒掉，请你不要离开我。后来我在每次约会前，视情况而定，或嚼几块口香糖，或认真漱口，时间充裕的话还会洗个澡，以对付她在见面时的检查。

　　我总在思考，是环境允许我这样子抽烟，还是环境导致我这样子抽烟。令人窒息的懒惰气味弥漫着整个教室，讲台下边玩手机的、听歌的、看小说的，无不在上课前就把手机充满电且预备了一个移动电源。自愿当好学生的会坐在前头，但也不见得有多么的用心听课，时间久了，也乖乖地与后面的学生为伍。这也难怪，讲台上的那一位似乎就是一台会说话的机器，上课前就录制好的句子在他们口中噼噼啪啪地跳出来，没有赋予太多的情感。有时候会自言自语的笑一下，这可能是机器周期性的故障。我尝试故作认真的去听课，但始终敌不过内心对课堂的厌恶。他们只是做一天老师讲一天课，没有太多的属于学生的事情值得他们顾虑。

　　我的厌学情绪日益高涨，看到面无表情的老师对着电脑像和尚念经一样讲课，倦意便油然而生，后来想起他们的授课方式，甚至仅仅想起他们的容貌和名字，就宁愿选择点燃一根烟，晒着暖和的冬日，坐在情人湖旁边的秋千上看小说。

　　大一的第二学期，我挂了三科，比第一学期多挂一科，所以大一这一年里，我总共挂了五科。事实告诉我，导致我挂五科的原因，与平时是否认真听课无关，却与学期末是否努力背诵老师发下的所谓的复习资料，实际上的考试答案密切关联。

　　挂了四科的同学告诉我，我下学期没书读了。我问，为什么。他说我已经挂了五科，学校将会清除我的学籍。我又问，那你还有书读吗。我才挂四科，当然还有书读，他洋洋得意的说。

　　听到这个消息，震惊之余，我还感到害怕。我不知道如何告诉家人这个消息，也不敢想象他们听到我告诉他们，我下学期没书读之后，会有怎样的反应。但细想后，不觉得这又有什么关系，就我现在的态度，毕业后和现在的差别，除了多出一张毕业证书，和拿来吓唬人的学士学位证，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。环境导致我产生这种态度，却又要求我用另一种相对积极的态度来应对环境，来掩饰制度的过失，我何必以此证明来自己具有适应环境的能力。

　　我开始以一种怀疑的态度，思考周边的问题，我怀疑家里那条喜欢舔我脚趾的拉布拉多的死，与我的邻居脱不了关系。我怀疑当代大学教育制度，它的存在究竟有什么作用，是否只是为了缓冲中国因人口过多造成的就业压力。我怀疑现在的生活，在青春和梦想渲染的气氛里，几乎所有的活动都围绕这两个主题进行，这天追寻青春和梦想，那天加强青春和梦想，一切都是为了青春和梦想，一切都在应付青春和梦想。我不断的想着这些问题，不断的把烟头捏熄，又接上另一根。

　　我打电话给舍友，让他在开学后，帮把我放在宿舍里的一些贵重物品寄回家，当然不包括那些老师自编自导自演的教科书。我的舍友问我，为什么要这样做。我把情况如实告诉他，并跟他说，和他一起在宿舍里玩游戏玩得天昏地暗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。他先对我的智商侮辱了一番，然后告诉我，我才挂五科，还没到被大学退学的程度。

　　在我去意已决时，他告诉我这个消息，并不会给予我一种重生的感觉。我叫他按照我的意思去做，他说要寄自己回来寄，然后把电话挂掉。

　　我也打了一通电话给女友，劝她离开我，我告诉她，我一直都在欺骗她，我根本没有戒烟，以后也不会把烟戒掉。

　　“你是在欺骗你自己，不是欺骗我。”

　　听完这句话后，电话那头只剩下嘟嘟的响声。我把关于她的所有联系方式删掉，微信、QQ和电话号码等等。

　　我躺在楼顶的躺椅上，望向透着一层薄纱的夜空，空气中弥漫着化工气体的味道，使我本来就不好的心情变得更压抑。我拍拍裤袋，烟放在楼下，忘记拿上来。在我听到脚步声后，父亲已经走到我旁边，把一瓶冰镇的啤酒放到我的肚子上，我坐起来，手指扣着易拉罐的拉环，往外拉开。

　　“你哭过吗，怎么眼睛好像有泪水。”

　　我说，可能是被工业园飘过来的气体刺激到眼睛了。我更想直接和他说，忽略他的一切感受，忽略家庭的一切利益：爸，我想退学，不想读大学了。但无论怎样，都下不了狠心。

　　他掏出新买的一包红双喜，递给我一根，自己也叼上一根，这是父亲给我的第二根烟。他吸了一口，没有把烟吸进肺里，又徐徐吐出来，他从来都没学过抽烟，他还把烟吞下去了，想从鼻子里出来，结果被呛到了。

　　“还是不会抽烟啊。”他咳嗽着，眼角泛起泪光。

　　那一刻我觉得他很可怜，他辛辛苦苦供书教养二十年的儿子，等会将要告诉他，他要退学，不读书了。他们俩会各执一词，为此而大吵一架，他会站到栏杆上，以死相逼，他老泪纵横，劝他下来，除了允许他的做法，不知道如何是好。

　　啤酒喝完，父亲叫我早点休息，别待太晚。他把我喝完的罐子也拿走，转身离开，我看着漆黑中行动迟缓，带点驼背的身影，想起那天，父亲送我到大学报到，繁琐的手续办理完后，他拿给我一叠钱，我接过钱后，抬起头，看见父亲已经走出好几米。我对着远去的背影喊：爸，一路顺风。他头也没回，消失在人群之中，剩下我一人坐在荷花池旁边的栏杆上发呆。

　　我想起朱自清的《背影》，视线变得模糊，感到脸上有两股热流划过，我喊了一声“爸”，背影停住了脚步，我冲过去，从背后搂住了我的父亲。我拼命的哭，像手足无措的小孩子一样不理会一切的哭。我提高哭腔，博取父亲的同情，我想让他知道，我不知道该怎么做，我感到很迷茫，切切实实的迷茫，我感到很害怕，切切实实的害怕。

　　父亲转过身，把我的头放到他的肩膀上，我哭得更放肆，似乎全世界都能听到我的哭声。

　　“万大事有我，怕什么。”他把我推开，低下头，寻找我的视线。

　　他双手托着我的下巴，把我的头抬起，我的身体仍止不住抽泣。

　　“有你又有什么用。”我向他撒娇。

　　“说你傻你又不信，没有我，怎么会有你。”他打趣道，我忍不住笑了出来。

　　第二天醒来，我收到一个陌生人发来的信息，我记得是她的号码，内容如下：

　　这是我为你订制的第……不知道多少套戒烟方案，如假期内未能把烟戒掉，开学后有你好受。

　　我把这套方案写到纸上，贴在床头，决心要把烟戒掉。

陌生花开

题目吸引了我。

茶几米德

陌生花开 发表于 2016-4-4 08:52
题目吸引了我。

所以题目对于一篇文章来说挺重要的

艾尤尔

茶几米德 发表于 2016-4-4 16:20
所以题目对于一篇文章来说挺重要的

但如果只有题目好看，那就是标题党咯。

茶几米德

艾尤尔 发表于 2016-4-4 16:31
但如果只有题目好看，那就是标题党咯。

只有题目好看不一定就是标题党，《昨晚，梅州，震惊全国！一家34口灭门惨案！》，其实止不过是死了34只老鼠，按我理解，这才是标题党

陌生花开

茶几米德 发表于 2016-4-4 16:20
所以题目对于一篇文章来说挺重要的

同意

陌生花开

艾尤尔 发表于 2016-4-4 16:31
但如果只有题目好看，那就是标题党咯。

不一定哦。题目是入门嘛

五月天

看着有点韩寒的风格

双鱼LG

真实案例吗？         

茶几米德

双鱼LG 发表于 2016-4-5 18:42
真实案例吗？

这个不是重点，重点是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抽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