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仍未知道那天所见的花的名字

逝航

       这几天一直在做着同一个梦，又或者说在梦里反复播放许多年前的一些事。梦是不真实的，而梦见的却是真实发生过的。关于那朵出现在生命中又反复出现在梦中的花的名字，我仍未知道，也许我们都未知道，也不会再知道。
       7岁那年我才去上学。跟我坐在一个教室的都是比我矮半截子但却比我活跃开朗的“小辈”。说是他们是“小辈”，是因为他们都把我当作“老油条”。那个年纪的我们都对年龄有着一种神经质般的敏感，别说一岁两岁的差距，就算是一天两天，也会觉得两者之间存在严重代沟或辈分关系，无法畅意交谈。而这是我所没有预见的。从开始记忆起我就是一个疑心很强的孩子，在这群比我小的“同龄人”中，我竟然没有留多个心眼。就在他们热情地问我“你多大了”的时候，我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了“7岁”。于是我在小学那几年，几乎失去了所有本可以和我做朋友的朋友，或陌生人。
        即使活了那么多年，与他们在排过无数次的小队走过无数次的同一条路回过无数次的家，我们仍然形同路人。
       只有一个例外，初纯。她是个挺安静的女生，许多时候只有嘴角的微笑，没有语言。她跟所有同龄人大喊大笑的性格不同，所以我注意到了她，在我被冷漠，身边喧嚣不绝于耳的人群中，我发现了她。可是我只知道她叫初纯，不知道她姓什么。我想知道，但一直没弄清楚。当时我想，也许几年时间，我有大把机会弄清楚的，但是十多年过去了，还是因种种原因没有如我所愿。这种小到如同尘埃的遗憾一直盘踞我脑海，时不时被时间吹一下，飘浮，再吹一下，肆虐，折磨得人不得安宁。这种折磨，也许可与被人称之为理所当然的名词挂钩。
       理所当然我不会被冷漠好多年，理所当然我该知道她的姓与名。理所当然，我确实记住她的容颜，笑貌，以及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气息，如同那天所见的花，叫不出名字，找不出形容词。
       那天上学我看见她的书包拉链里夹着一支颜色诡异的花，不是红黄蓝绿，也不是紫红，紫黑等，就是叫不出颜色。那种颜色的花是我所没有见过的，从小，到现在，都只见过那一朵，或者那一种。我确实不止一次看见过与那朵长得相似的花。
       放学后我像个贼一样尾随着初纯走了好几条街，转来绕去，以致我彻底分不清我所处的位置。在天快黑的时候，我担心我没法按时回去，那样我肯定被家人牵挂，并且极有可能挨一顿父亲毫不留情的棍子。所以我鼓起勇气，追上去，跟初纯说：“喂，我跟踪了你。”
       她被我叫住的时候，一点也不惊讶，嘴角只有一如既然的笑的弧度。
      “我知道。你在好奇，一朵花的颜色，以及它的名字。”听她这么说，我不由自主地感到颤栗。为什么她会这么自信地知道我跟踪的目的？我打算问她我脑中的疑惑，但这没有任何必要。
      “我叫初纯，不叫‘喂’。”然后她转过身继续往前走，“想看看花吗？”。她没有回头，只是往前走，好像根本不担心我不会跟着她去似的。事实上在那个时候天色已晚，我害怕黑暗的天际，更害怕陌生的墙壁与街道，最害怕她一直走不回头抛弃我一个人，于是我莫名其妙地跟着她走。
       看着她的背影在暮色里时隐时现，我内心更好充满好奇，对她，对那朵花。不过好像还是对她好奇心更大一点。那么小的年纪，却有着不同常人的自信与从容的笑脸。
       走到天幕完全被黑布盖住，她才停下脚步，回过头来，笑着对我说：“你真的跟过来了，我以为你不会。至少以为你会半路而逃。”
       我不知道说什么。我应该早就逃掉的，因为这念头在我心中响彻千万次，而我始终尾随着她。好奇心在作怪。
       我说：“你要给我看什么？仅仅是一朵花吗？”我有点生气，也许是妒忌，因为她那种超于常人的自信与从始至终的笑。
       “可以这样说吧。但并不是完全准确。”这时她的脸上出现不确定的表情，这表情让我更加疑惑。
       她带我往前走了十来步，抬头一见，就是一座巨大的花墙。我惊讶极了，但尽力掩盖。花墙很长很高，上面枝条蔓延，花的形态万千，花色也非常多，只是在夜色隐约能看见几朵各类不一样的花，我相信如果是白天，肯定能看见更多的花的。想必满满的一墙都是。
       “我住里面。”她从密密麻麻的绿色枝条中拨开一个洞穴。至少给我的感觉像是一个洞穴，没有铁门，一眼望进去只有漆黑。可我还是跟在她后面，进去了。她把我的手牵着。她的手很纤细，很暖和，这多少驱散了我内心的恐惧。
       “等会进我家，别大喊大叫，别乱跑，答应我。”她把准备推开屋子大门时，小声跟我说。我想问为什么，但我觉得这是多余的，她这么要求我而不是征求我，显然有她的理由。事实上我的肚子也开始饿了，我不知道在初纯那里有没有晚饭吃，所以保存一点体力回家也是我所希望的，毕竟路途遥远。
        门轻轻一推就开了，不过发出了“吱呀”的声音。
        屋子很高很大，有好几层，从大厅顶部是玻璃盖住的，隐约看得见天空的星光。人站在里面，感觉就是一只蚂蚁般渺小。初纯她用两只手指夹住我的袖子，带我往大厅右边走，上楼梯，没有灯。每走一步都很小心，但还是不受控制地发现点点回音。也许是屋子太大太空旷了，也可能是太冷清了。我不知道里面还住着谁。如果没有住着人，那么她叫我脚步轻点，是怕惊动什么？想到这我更加颤栗。我宁愿相信里面住着另外一个人，是神经病或者患了怪病都行，总比幽魂好点。
        走了不知几层，终于停下了。感觉很累。我弯下腰喘气时，初纯看着我。她好像一点也不累。我想也许是她已经习惯了每天爬这么高的楼。不过更神奇的是，我明明很用力地喘着粗气的，可是气从嘴巴出来，却变得无比温柔，缓慢，就像沉睡时的呼吸一样。我能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就是这里风大，空旷，所以听不见喘气的声音。我也有点微冷。应该就是这样的了。
       “你看。”初纯用纤细洁白的手指着阳台外面。我看见了，再也掩盖不了内心的惊讶。我缓慢往前走去，一刻也不想闭上我的眼睛。这情景就像梦中的一样，或者梦中的跟我所看见的一样。在做梦的那几天，我几乎分辨不出什么时候是现实，什么时候是做梦。从梦中醒来后，我会有一种错觉，就是梦到的事情全部再重新上演了一遍。而我敢肯定的是如果我没梦见这些，我对从前的记忆的不会那么深刻，也不会觉得梦的发生跟童年是同步进行的。

逝航

已由版主重新编辑，并与上文合并。           

珩梧

看上去像是连载的意思，不知道楼主有没有这个想法。

逝航

珩梧 发表于 2014-3-30 18:16
看上去像是连载的意思，不知道楼主有没有这个想法。

前几天又写了千把来字，结果关了网页没保存。蔫了

珩梧

逝航 发表于 2014-3-31 12:47
前几天又写了千把来字，结果关了网页没保存。蔫了

可惜了，下次留心点，做一个备份吧

陌生花开

期待下一季